叔梁紇雙手托起懸門
《東周列國志》第六十回的標題為:智武子分軍肆敵 偪(bi,同逼)陽城三將斗力。偪陽,春秋時宋國領(lǐng)地,地勢險要。三將是指魯國的叔梁紇(he)、秦堇(jin)父和狄虒(si)彌,其中叔梁紇的故事最為生動。說的是周靈王元年(前571年)夏,晉悼公要取宋國的偪陽城,魯、曹、邾三國率兵隨從。兵臨城下,偪陽岌岌可危,偪陽大夫妘(yun)斑獻計說:魯國軍隊進攻北門,我們先開啟北門,佯裝出戰(zhàn),魯國軍隊見機必攻入城內(nèi),待其進入一半,即將懸門放下,截住后援,魯國必敗。魯敗,曹、邾必怕,晉國之銳氣就會受挫而返。
這時魯將孟孫篾率部將叔梁紇、秦堇父、狄虒彌等來到偪陽城北門,見到懸門不閉,待秦堇父與狄虒彌勇先入城內(nèi),叔良紇隨后。忽聽嘩啦一聲,懸門正當(dāng)著叔梁紇頭頂上砸下來,幸好他眼明手快,迅速扔掉兵器,用雙手托起懸門(見圖1),走在前面的兵將知已中計,迅速回撤。妘斑見狀大吃一驚,想到這城門自上放下,不是千斤力氣,怎能頂?shù)米??待入城將士退盡,叔梁紇才把雙手一掀,就勢撤開,那懸門即刻落入閘口。妘斑因受驚,拉開的箭都未射出,叔梁紇已出了城。
這千斤雖不一定正好是一千斤,但至少在千斤上下吧。春秋時宋國一斤多重呢?今天還不得而知。但是,戰(zhàn)國時大多數(shù)國家一斤約合250克,那么一千斤相當(dāng)于今天的500市斤(250公斤)。250公斤就是今天的舉重冠軍也難以舉得起來,幸好叔梁紇不是將懸門從地上舉過頭頂,而是用雙手托起。即便如此,其力大也是驚人的,故偪陽大夫見狀都被驚呆了,竟忘了出箭將叔梁紇射倒。
再看《東周列國志》第九十二回:賽舉鼎秦武王絕脛 莽赴會楚懷王陷秦。說的是秦武王逞能舉鼎而丟掉了性命的故事。秦國攻下韓國的宜陽后,秦武王趾高氣揚地帶領(lǐng)著三位大力士烏獲、任鄙、孟說(yue)奔赴洛陽朝覲(jin)周赧(nan)王。這時的秦國已是經(jīng)過商鞅變法后強盛起來的大國了,周赧王一聽秦武王要來,立即派使者去迎接。秦武王一到洛陽,先去了太廟朝拜傳國之九座寶鼎,那九鼎傳說是大禹王時鑄造的。大禹治理了水患后,把中國分為九個州,每座寶鼎代表一個州。自夏朝傳到了商,商又傳到了西周,平王東遷,又歷盡千辛萬苦,搬到了洛陽。秦武王看到寶鼎后十分震驚,贊嘆不已地問守鼎人:“這些鼎是否有人舉起過?”回問說:“這些鼎重若千斤,誰能舉得動呢?!鼻匚渫鯇ΩS他的大力士說:“你們誰敢試試?”烏獲、任鄙深知武王個子高大,向來有大力士的美名,他的性格又逞強好勝,常常以與武士角力為戲,萬一他也來試舉,恐怕會出亂子,便推諉說:“我可沒有那么大的力氣?!泵险f卻是個直性子的人,當(dāng)下就說:“我來試試?!奔戳钪苓叺娜四脕砹死K索,拴住寶鼎兩耳,自己又束緊腰帶,大吼一聲“起!”瞬間寶鼎竟也被他舉起了半尺高后趕緊放下。再看孟說因用力過猛,兩眼珠突出滲出鮮血。秦武王大笑說:“看你舉個鼎竟那么費力,瞧我的?!比伪煽吹矫险f已負重傷,深知此非玩笑之舉,便立即上前阻止說:“大王是萬乘之國的君主,不可輕易與孟將軍比試?!鼻匚渫趼牪贿M勸告,為了表現(xiàn)自己比孟說的力氣更大,一定要親自比試比試,反唇相譏地對任鄙說:“你自己不行,還想阻攔我不成?!比伪稍僖膊桓叶嘌?。秦武王果然把寶鼎舉起半尺來高。他想:我如果能再走一步,就超過孟說了。于是再拿出全身力氣,往前剛邁出半步,不幸力盡失手,寶鼎墜地,正砸在武王右腿上。武王大叫一聲,已成粉碎性骨折,當(dāng)左右侍從把他抬到公館,已是血流滿地,疼痛難忍,挨到半夜就斷了氣。秦武王為此斷送了性命,孟說也因此被繼任的秦昭襄王處死。 如果說《東周列國志》僅僅是文學(xué)作品,那么就來看看史書的記載吧。《史記·留侯世家》云:“留侯,張良者。”張良的先人都曾是韓國的丞相,秦滅韓后,張良圖謀報仇,盡散家產(chǎn)四處尋訪勇士,伺機致秦王于死地。秦始皇二十九年,率大隊人馬巡游東方。張良終于物色到一位勇士,攜帶120斤重的大鐵錘,待秦王來到博浪沙時,忽然飛出一大鐵錘,將車隊中間最豪華的車砸得粉碎。后張良才知鐵錘誤中的是副車。秦王大怒,傳令全國大搜捕,張良竟有幸逃脫。 如果說春秋時宋國一斤多重,我們還不得確知,那么秦國一斤是非常確切的。近現(xiàn)代出土的秦國120斤權(quán)不少,大多重3萬克左右,一斤約合今250克,那么千斤鼎約合今250公斤,120斤鐵錘也當(dāng)在30公斤左右。這么重的鐵錘,一般人能提得起來已經(jīng)不錯了,還要將它扔出去,擊中目標,可見這位確實是力大無比的勇士了。 再看《三國演義》中的關(guān)羽,不但身高九尺,而且體強力大,他手拿一把青龍偃月刀,長九尺五寸,重達82斤,戰(zhàn)斗時還能揮刀自如,與敵將鏖戰(zhàn)。張飛不如關(guān)羽高大,但也拿丈八長矛(桿長一丈,矛長八寸),所向披靡,可惜書中未提及其重量。那么,關(guān)羽82斤的青龍偃月刀是多重呢?三國時,度量衡單位是東漢的延續(xù),經(jīng)考證東漢1斤約合220克,如果我們以220克來折算,82斤的大刀相當(dāng)于今天的18040克(18公斤左右)。到了宋朝,也有一位身高力大的武士,那就是《水滸傳》里的魯智深了。魯智深身高八尺(約2.5米),書中說他到鐵匠處去要求打禪杖時,要與關(guān)公的青龍偃月刀一樣重(82斤),鐵匠心知肚明,82斤實在太重,但是又不敢對魯智深直說,暗地里打了一桿62斤的禪杖(見圖2)。那么62斤是多重呢?宋代一斤為314克,314×62=19468克,已超過19公斤了。 《水滸傳》的作者羅貫中是元末明初人,他對宋代度量衡一定有所考證,因此在描寫魯智深這一人物時,對其身高力大雖然也作了藝術(shù)上適當(dāng)?shù)目鋸垼⑽赐耆撾x現(xiàn)實,這也正是一位嚴肅文學(xué)創(chuàng)造者具備的素質(zhì)。另一方面,從這些特殊歷史人物的故事中,也多少能從一個側(cè)面反映歷代度量衡單位量值變化的狀況。
本文刊發(fā)于《中國計量》雜志2012年第10期
作者:中國標準化研究院 丘光明